1415个岗位，最终录用高校毕业生906人，缺口占比约36%。这是江苏省南京市浦口区数十家科技企业，在2022年春季招聘期间遇到的尴尬局面。
按当地规划，浦口区是南京集成电路产业“核心区”，该区共引进、培育300余家集成电路企业。然而，在毕业生规模突破千万大关的2022年，区内一些科技企业却出现“招聘难”。缺口岗位以工程师为主，集中在集成电路、高端交通装备和新材料产业领域。“‘就业难’与‘招聘难’，看似悖论却形成了当前就业矛盾的怪圈。”浦口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吕文雯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
“拿着钱招不到合适的人”
吕文雯介绍，2022年下半年，向浦口区人社局提出招聘需求的企业一共58家，多为科技含量高的企业，其中有25家集成电路企业、9家高端交通装备企业。在这些企业的2022年春季招聘岗位中，有1268个技术岗位，约占总岗位数的90%。这些岗位中，本科生工资较高的可达2万元/月，硕士2.2万元/月，博士3.5万元/月。
“技术岗位的月薪普遍高于非技术岗，也高于南京市社会平均工资。”吕文雯说，但是在优厚的待遇前，一些科技企业“拿着钱招不到合适的人”。
在浦口区召开的一次重点企业座谈会上，华天科技、芯德半导体、伟测半导体等企业，均反映存在不同程度的招聘难、用工难问题。他们对校招充满期待，希望能够有效联系学校就业指导部门，吸引高校毕业生入职。
华天科技（南京）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蒲军胜说，“合适的人”首先是高校毕业生，因为高校是为社会输出人才的地方，中国芯片的崛起必然需要高校培养的人才。
为吸引更多人才，浦口区想了许多办法。
从郑州到南京浦口参加面试后，河南农业大学的00后大学生李柏营收到了浦口区人社局发放的1000元面试补贴。“应届毕业生来我区用人单位求职面试的，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会给予1000元/人的一次性面试补贴，用于补贴交通和住宿。”吕文雯说，该区还出台了针对不同学历的租房、购房补贴等政策。
蒲军胜表示，从企业角度看，招聘只是第一步，留住青年、让青年得以成长，对科技企业发展才是长远的。就业补贴政策，如面试补贴、人才安居补贴、租房补贴等政府部门的多项补助政策，对企业留人起到一定帮助。
“慢就业”带来冷热不均
在招聘过程中，参与招聘的政府和企业的多位负责人感到，与诚意满满的政企方面相比，招聘另一端的一些高校毕业生却没那么“热”。
“有的学生宁愿等一等也暂时不就业。”吕文雯说，接触的许多高校毕业生的就业观念发生了巨大变化，加之缺乏合理的职业规划，工作经验不足但就业预期、工资预期在不断上升，导致出现了有业不就的“慢就业”情况。
“求职时目标过高，太理想化。”当地一些科技企业的人力资源经理接受采访时表达了同感，近年在招聘中遇到的一些大学生没有明确的职业规划，导致不知如何选择就业方向，建议高校学生除了要掌握专业知识，还要锻炼一些实用技能，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就业观。他们在调研中还发现，受疫情等多种因素影响，一些毕业生“求稳”心态更加突出，继续升学以及到机关、事业单位、国企等体制内单位就业的愿望较强烈，对待遇较为优厚的民营科技企业缺乏兴趣。
在一些重点高校，学生们“慢就业”现象有增多趋势。吕文雯曾对大学生就业情况做过调研。她说，以南京市某工科大学为例，近两年考研率均为74%。这所高校2020届毕业生“二战”率较2019年增长近100%，2021届“二战”率为6.81%，2022届预估在10%左右。在另一所理科高校，近两年考研率约为40%，2020届毕业生“二战”率较2019年增长近20%，2021届“二战”率为70%，2022届预估约为75%。
“考研大学生和二次考研的多了，自然分流了走向社会、参加工作的人数，这是当前招聘面临的一大挑战。”吕文雯说，有些学生研究生考试失利后，明确表示暂不就业，继续考研。
大数据“直播带岗”为就业赋能
2022年上半年，国外疫情还在蔓延，国内疫情多点散发，线下招聘活动受到较大影响，给毕业生外出求职、实习，用人单位进校宣讲、招聘造成很大不便。作为区一级的基层局，浦口区人社局能够动员、协调的资源有限，常常到各路直播招聘活动中“蹭场”。
李柏营就是在看到浦口区人社局的网络宣讲后，才来到南京的。他目前是memory封装研究室的一名存储研发工程师。毕业季正值新冠疫情严峻时期，他一直在网络上寻找工作机会。2022年5月的一天，他在手机上看到江苏省民营企业“云聘直播大会”高校毕业生就业专场，其中一个环节就是浦口区的推介。
江苏科技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曹启涵在朋友圈看到一位在浦口工作的学长分享的“浦聚力量，智引英才”直播带岗活动页面。他通过链接参加了选拔，最终收到华天科技的录用通知书。
链接的扩散，看起来充满偶然，背后其实是浦口人社局的“疯狂推介”。吕文雯和同事们发现，在网络集中招聘会或推介宣讲会上“蹭”招聘，效率和实际成效并不高，“撒大网捞小鱼”，针对性不强。2022年10月，浦口区人社局首次独立组织线上招聘会。曹启涵看到的，就是这场招聘会。
为了这场90分钟的直播，浦口人社局筹备了54天。他们汇总了3年内到浦口就业的生源，并进行大数据分析，在省内外高校开设分会场，力求精准在线招聘。例如2022年上半年就业数据显示，南京市内高校毕业生占比约40%，主要来自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南京财经大学（文商类岗位）、南京工业大学和金陵科技学院等；市外、省内的高校毕业生占比约18%，主要来自扬州大学、江苏大学、江苏海洋大学等；江苏省外毕业生占比约42%，主要来自太原工业大学、安徽工业大学、安徽理工大学和太原科技大学等。根据这些数据以及参加直播的企业的需求，浦口人社局确认邀请的院校在校内设立直播分会场，组织相关专业的毕业生集中观看直播并与企业进行现场互动，在深入了解企业情况和招聘需求的前提下进行简历投递，匹配度明显提升。
吕文雯在本场直播中化身“带岗主播”，向直播间的高校毕业生们推介浦口区促进就业的新举措以及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的优惠政策。直播带岗活动吸引了2.8万余名求职学子在线观看，收到简历748份，比直播前增加了2.5倍——这一数据令在直播间放下矜持、“卖力吆喝”的吕文雯和筹办活动的同事们深受鼓舞。
浦口区随后举办了高端交通装备、专精特新企业专场和重点企业综合场“直播带岗”活动，借鉴第一期经验，在兰州新区西岔园区、重庆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太原科技大学、安徽工业大学等地设立分会场，吸引超12万人在线观看，收到简历千余份。同时，浦口先后在安徽理工大学、西南交通大学等30所高校设立浦口区企业线上招聘专栏，辐射皖、晋、陕甘、川渝和云贵等地百余所高校。
据浦口区人社局最新统计，到2022年末，该区累计新增青年大学生就业18359人，科技企业的“招聘难”得到有效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