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西双版纳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它是中国面积最大的热带雨林所在地。就像一块天赐宝地,它让来这里进行科学考察的科学家们流连忘返。早在1959年,由我国著名植物学家蔡希陶牵头,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以下简称“版纳植物园”)就在云南勐仑初步建成。20世纪80年代,版纳植物园“开中国科普旅游之先河”,多年来,以旅游促科普,源源不断地吸引各地的游客。本期,跟国晓薇和国科大研究生导师、版纳植物园环境教育中心副主任(主持工作)刘光裕一起,走进热带雨林听故事。
热带雨林
西双版纳是我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素有“植物王国”“生物基因库”“森林生态博物馆”等美称。版纳植物园被认为是研究热带雨林的大本营,半个多世纪以来,热带雨林生物多样性的调查、研究、保护与教育,在这里起航,也在这里得到了广泛的认可。
说到植物园,人们往往想起园林。我国古典园林可游玩、可居住,山、水、植物、建筑,是构建一个园林的基础。无论从功用还是设置上看,都与现代植物园有所不同。
现代意义上的植物园,则要追溯到意大利的帕多瓦植物园。最初,帕多瓦植物园作为药用植物教学的实习基地而建立。时至今日,它仍作为科研基地供相关人员使用。
水生植物园
到了清末,中国也开始出现如南通博物苑、北京动物园等一批带有科普性质的自然历史类博物馆。中国现代植物园也逐渐兴起。现代的植物园仍以收集、保护不同物种,培养植物学、生态学、园艺学、植物资源学等专业人才,进行科学研究为主。
随着现代城市化的发展,它也开始兼具休闲娱乐等功能,其中,科普教育成了植物园面向公众最为重要的功能之一。
part 1 从“培训部”到环境教育中心
早在20世纪80年代,版纳植物园就开始面向公众开展科普活动。多年来,版纳植物园逐渐建立了一批面向游客的植物专类园区和博物馆,并逐步形成了以热带植物资源、民族植物学、科学家精神和植物迁地保护为特色的科普风格。
一开始,主管科普工作的只有两个人,主要负责科普讲解等事宜。渐渐地,随着城市发展和市民生活水平提高,版纳植物园的收藏越发丰富,科普的规模也越做越大。
进入21世纪,版纳植物园进一步与国际一流植物园接轨,把科普教育与科学研究和物种收集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版纳植物园以环境教育研究推动科普教育,形成了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学、科学教育、博物和培训班等多元主题的教育模式。
2019年1月,版纳植物园科学传播与培训部正式更名为环境教育中心,博天堂国际的业务范围集雨林博物馆、园史馆、蔡希陶纪念馆、艺术邂逅科学展厅、鱼类展厅、科学探究实验室、自然教育活动室、影像创作室、艺术家工作室等于一体,综合性进一步加强。
中国著名植物学家蔡希陶
环境教育中心的业务之一就是策划各种科普活动,如研学、科学教育等。其中,研学活动主要分为三个主题。一是自然体验营,主要以体验热带雨林为主,如穿越雨林等。二是科学探索营,与自然体验营不同,科学探索营所体验的,并非自然风光,而是野外科学探索的一些基本方法,涉及实验设计、数据收集、总结与汇报等内容。三是博物营,以认识“鸟兽虫鱼”为主,拓宽游客知识面,提升游客对热带雨林的兴趣。
环境教育中心下设博物馆组、科学传播组、环境教育组、保护教育组和生态文明教育组等5个工作组。每年,中心会联合各工作组,制定年度计划。每到重要节日、寒暑假等旅游旺季,环境教育中心都会策划组织相应活动,丰富游客体验。
“比如,一年一度的中科院科学节,就要让中心工作人员忙活大半个月,提前做好各项准备工作。”刘光裕说,“另外,各工作组需要对应不同的工作模式。”
中心工作人员要组织丰富多彩的活动,还要通过各平台大力宣传,通过原创、采编、约稿等形式,保持优质内容日更,让这些内容通过网络触达更多人群。
版纳植物园共收集了1.3万余种植物,其中,珍稀濒危植物有1000多种。“有些植物的名字挺晦涩的。”刘光裕举例,“西双版纳粗榧(fěi)、篦(bì)齿苏铁……公众对这些往往没有概念。怎么把这些东西变成有趣的、公众愿意关注的东西,背后是一整套保护生物学的逻辑。”
巨花马兜铃
老茎结果——菠萝蜜
part 2 植物园“长出”的博物学家
环境教育,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中国科学院大学博士生导师、原版纳植物园主任陈进在思考怎样把版纳植物园建设成世界一流植物园时发觉,教育与植物收集、植物研究是同等重要的。多年来,他招收培养了许多环境教育专业学生。环境教育是生态学专业下设的一个研究方向,专门培养科普教育人才。它以人类与环境的关系为核心,进行实践教育活动,是研究人的知识、态度、行为之间关系的一门学问。
陈进为游客讲解
十几年来,版纳植物园通过这套独特的人才培养机制,培育了许多专业环境教育人才,刘光裕便是其中之一。
2006年,还在攻读学士学位的刘光裕曾前往国外参加环境与生态学专业培训班。“这期间,我见到了很多很牛的生态学家、环境专家。”刘光裕回忆,“我发现,他们不仅在科研上有着突出的贡献,而且非常注重对公众科学意识的提升。”
从那时起,刘光裕就想做类似的事情,想向着“环境教育家”的方向发展。直到今天,这依然是刘光裕做科普工作最大的动力之一。
2010年月22日,国际生物多样性日
机缘巧合之下,刘光裕看到陈进在招收环境教育方向的研究生,他果断报考。自此,刘光裕开启了他十几年的环境教育之旅。“在植物园上学,我也渐渐成了一个小小的‘博物学家’。”刘光裕笑着说。
在人才培养方面,版纳植物园的环境教育培养以科研推动教育,形成了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学、科学教育、博物和培训班等多元主题的教育模式。“工作中需要较强的思维迁移能力,这跟我在中国科学院大学受到的硕士教育分不开的。”刘光裕认为,这种迁移能力非常重要,可以更好地从事科普教育工作。
研究生毕业之后,刘光裕对科普的理解更深刻了。经过多年积累,他渐渐“攒”出了一个素材库。素材库中有琳琅满目的期刊,成千上万的论文。“我在里面看‘故事’,再把它们迁移到版纳植物园的科普工作中来。这样,我们的创意就不会枯竭。”刘光裕有些自豪。
“版纳植物园毕业的研究生里面,从事环境教育相关行业的有很多。这与植物园中科普的氛围和训练有很大关系。”刘光裕说。2022年,刘光裕成为一名研究生导师,开始指导他的第一批学生。在研究生指导过程中,他也想将自己这些年一直关注的内容继续延续下去。
part 3 接地气的“高精尖”故事
版纳植物园是集科学研究、物种保存与科普教育为一体的综合性研究机构,也是国家5a级旅游景区。作为版纳植物园三大核心功能之一,由环境教育中心主要承担的科普教育工作,有一套很好的保障体系。
西双版纳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版纳植物园一年四季游客络绎不绝。为支撑科普教育工作的开展,版纳植物园每年门票收入的3%左右,会“自动”投入到环境教育中来。
“资金有保障、专业人员比较多,我们能做不少事情。”刘光裕说,“与此同时,我们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难,那就是高端科研科普化。”怎么把前沿科学转化传达给公众,是版纳植物园环境教育工作者一直在探索的问题。
各个科研院所中,有相当一部分“高精尖”的科研项目及相关实验,是由研究生具体推进落实的。刘光裕想,如果能把他们发动起来,可能可以更好地实现“高端科研科普化”。
2016年,版纳植物园第一届青年科学节开幕。
“科学节是我们搭建的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毕业生们可以把自己的研究做成科学海报、创意展演等,向大家展示最新的科研成果。”刘光裕介绍。科学节以形象生动的方式,集中展示了版纳植物园在植物学、生态学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等方面的科研进展。
2021年青年科学节开幕式
2021年,以“万物联结·本土关注”为主题的中国科学院第四届科学节暨版纳植物园第六届青年科学节在环境教育中心举行。刘光裕在科学节上为现场观众讲演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你吃过恐龙肉吗?它是什么味道的?”
“和鸡肉的味道差不多!”
在演化的过程中,有一小类的恐龙,演化成似鸡龙,最后慢慢有了鸟类的形态。“如鸡、鸵鸟、鹅这些,可以理解为带毛的小型恐龙。”刘光裕类比。
生物演化相关的研究数不胜数,但大多见诸报刊,它们离公众,尤其是青少年还有一定距离。这样生动的科普介绍,为孩子们打开了一扇从古生物界到鸟类界的窗。“讲好热带雨林的故事”是环境教育中心的核心使命。
西园谱(园史馆)
2009年,刘光裕刚刚加入环境教育中心。彼时的他,还是一个雨林“小白”,满眼尽是不认识的植物。参加工作后,他开始“扑”在热带雨林中,努力认识更多动植物。
现在,刘光裕有能力担起这个使命了。不仅是中国的热带雨林,版纳植物园还引种了很多美洲、非洲的热带植物。渐渐地,他和这些雨林植物成了朋友。一旦提起,他就能给别人滔滔不绝讲上半天,让公众在版纳植物园看到更广阔的热带世界。
part 4 “有一盆水,才能倒出一碗水”
中国科学院所属各研究院所中,有很多做科普工作卓有成效的单位,它们各具特色。在刘光裕看来,版纳植物园的科普工作也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首先,历经数十年的发展,版纳植物园收集了超过1.3万种热带植物。这样的资源丰度和历史厚度,是版纳植物园一张闪亮的名片。
同时,版纳植物园“开中国科普旅游之先河”,多年来,以旅游促科普,源源不断地吸引各地的游客。“这个是很厉害的,我们坚持了40多年。”刘光裕说。
版纳植物园科普导游队伍
近年来,随着国内旅游行业从“大众旅游”到“深度体验旅游”的转型发展,版纳植物园依托自身资源优势,不断创新科普旅游模式、提升品质,迭代旅游体验。
如何深度游玩版纳植物园?面对这个问题,环境教育中心不断优化着他们的活动方案。
“徜徉花海深处忘归路”“欣赏攀缘缠绕的艺术”“歌颂树石交融的和谐”……游客步入园中,有最值得去的10大经典景点、最值得一看的20种雨林植物等着他们发现,还有最值得体验的30件事等着他们探索。游客可以在专业科普老师的指引下,通过游戏或任务引导,以“寓教于乐”的方式打开五感,进行“感—观—思—行”式的体验。
刘光裕和西双版纳地区很多景区联系密切。学生有学习需求,刘光裕便帮忙与景区联系落实,让学生像游学一样,在学习理论的同时,有丰富的实践经历和体验。“对于研究生来说,博物是很重要的。特别是攻读生态学的学生,如果不认识大量动植物,是个很麻烦的事情。现在多做积累,长远来看,对他们很有好处。”刘光裕说。
刘光裕为当地幼儿园小朋友讲解热带植物叶型多样
环境教育中心还承担了一个重要任务:培养讲解员。
随着博物教育深入人心,很多讲解员慢慢变成资深的自然爱好者。每天工作之余,他们依然在不断探索,发现植物园更多新鲜的东西。讲解员将工作和爱好融为一体,他们讲解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好,最终促成了他们角色的转变。
“前沿科学发现了一个新的现象,我要思考怎么把它加入讲解内容中,变成公众也可以听懂的题材。”刘光裕也有一直坚持的准绳,“做科普,你要有一盆水,才能倒出一碗水。懂得多,才能绘声绘色地讲给别人听。”
版纳植物园有很多科普讲解员,傣族姑娘王丽兰就是其中之一。“她是滇西保山的一个女孩子,偶然来到这里,慢慢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科普讲解员。”刘光裕说。从刚开始的死记硬背,到后来通过博物、研学等方式不断学习,王丽兰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
版纳植物园每有重要的接待任务,往往会派王丽兰做讲解。她也总能不负众望,让参观者心满意足、流连忘返。
王丽兰为游客讲解跳舞草的故事
在讲解过程中,王丽兰将民族生态、动植物学与科学前沿相结合,用趣味性的方式表述出来,并时刻关注听众的反馈,不断调整讲解的节奏。“她讲解的过程,融合了科学、传统文化、自然教育和教育心理学等内容,这能给游客带来更好的体验。”刘光裕说。
植物科普达人们通常有自己最喜欢的植物,有的甚至会给自己起一个植物名,用这个代号作为在植物世界畅行的“通行证”。
来到西双版纳这片热土后,刘光裕很喜欢一种代表着版纳风情的植物——番木瓜。刘光裕介绍,番木瓜广泛生长在世界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它的生命力特别旺盛,不挑生长环境,还能给老百姓带来一些经济效益。
“你只要看到它,就看到了热带。”刘光裕说,“热带就是番木瓜的滋味。”